从版画看古代日本的性别流动
但是阐述此次展览的策展人迈克尔·沙尼翁(Michael Chagnon)认为,虽然武士阶层同性性行为由来已久,江户时期又进一步商业化,可是男性同性性行为还是仅限于边缘群体,比如歌舞演员。而女性同性性行为鲜有记载,因为女性并不像男性一样有性自由。由于男性作为男权文化的主宰,女性作为他者,尽管“出格”不妥,但终究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,他们无法忍受的是来自于自身权力结构内部的叛徒。另外,针对有些人提出的儿童色情质疑,沙尼翁解释道,版画中的青春期性行为尽管目前看来有些难以接受,但在当时,受较短的寿命(人均寿命不足40岁)限制,法定婚龄或两性关系的承诺年龄尚不存在。

江户时期最终在西方猛烈的军事攻击下结束了,从此日本开始积极学习西方的技术、照搬西方的政权模式。而随着西学东渐的深入,西方的“科学”观几乎已经成为日本乃至全世界所严格遵循的准则。随着“性”的科学研究在19世纪的欧洲越来越发达,在性的“正常状态”与“偏差行为”等议题上,科学(以医生、法官为代表)逐渐取代了宗教与文化而成为权威的声音。在此,借由对“自然”与生物学规律的科学论述,生物特征与性特征变成了同义。这一极具权威的“科学”典范在称霸了近一个世纪之后,才逐渐遭到新的哲学与社会学观点的严厉挑战。
近年,台湾中央大学设立的性/别研究室在性别中间加了一条斜线,这条斜线意义重大,因为它简洁而清晰地将我们所关心的“性别”与“性”联系起来。“性”而有“别”,重在强调其中的“差异”,除了有男、女、跨性之别,各自还有内部差异;有异性恋、同性恋以及其他各种“恋”之别,而即使是各种恋之内也有差异。性/别研究则会平等地对待各种性“别”、性别权力关系和社会差异(如性、年龄、阶级、种族、身体等)。
一般而言,大众所理解的性别论述与学院派所提出的“性/别”理论之间还存在有相当的差距。在前者(以及后者当中)的一部分看来,性别是一种天生的东西,男女有别,不可僭越,一个人的举止行为必须顺应自己的性别(比如男人要有男人样,即阳刚;女人要有女人样,即阴柔),且在性相方面理所应当欲望某一“异性”,以便结婚生子,繁衍后代。而对于学院派的许多人而言,“性别”则是指某种虚构的“主体”,或者说,是一个被历史、文化和话语力量建构起来的东西,而并非什么自然固有的状态,有关性别的社会符码永远都是充满冲突、矛盾和流动性的,所以他/她们主张以更为包容的“性/别”意识来取代“性别”。朱迪斯·巴特勒(Judith Butler)认为,扮装颠覆了性别的表现方式,以及那种认为存在着某种固定的性别身份的看法,因为“通过性别模仿,扮装暗中暴露了性别结构本身的模仿性和偶然性”。她指出,由于表演者的生理性别与其扮演的性别并不相符,扮装提示了我们生理性别与表演、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以及社会性别与表演之间的差异。因而她声称,性别不过是一种戏拟或模仿,而且,扮装并不是对某个原有之物的模仿,而是对相信存在(这样)一个原有之物这一观念的模仿,由此可见,扮装者所“复制”或模仿的那个“原有之物”,其实也不过是没有任何可辨识或可确认的起源的虚幻影象。